【周江】早春
复健、日常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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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第一场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时，江波涛正盯着手表上缓慢转动的秒针看，他坐在一间从门到桌椅都格外简陋的小店里，蒸汽锅哼哧哼哧地叫着，除此之外只有老板嘴里哼着的若有若无的不知名小调。
幸运的周泽楷在暴雨倾盆而下的前一秒踏进了小店，出门前刚刚吹得蓬松的头发也幸免于难。
这时候锅里的螃蟹红透了。
这种小店怎么看也不会有蟹八件，他们俩就各拿着筷子对着蟹壳戳来戳去、使劲地掰，筷子功夫不到家的江波涛一来二去脸颊都红了，从刚刚就一直在跟周泽楷探讨加训安排的江波涛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把老板递过来的厚手套戴上，以略可见到残影的速度硬生生拆掉了那只尚未完成其被吃大业的螃蟹，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蟹肉。蘸了蘸江波涛最爱的辣酱，送到周泽楷嘴边，一口蟹肉下去把周泽楷的嘴唇都辣红了，就像苏沐橙前几天推荐的那款口红一样，很衬人肤色。
其实江波涛没多少恶趣味，他也不是故意要看周泽楷猛地往嘴里灌凉白开的，事到如今也只能心虚地喝一口热汤掩饰，却没想到被呛了个正着，两个人对着咳嗽，咳完的江波涛总算忍不住说了今天第一句跟正经工作无关的话：“怎么看这都是在夫妻对拜嘛。”
有了第一句才会有第二句。
周泽楷说：“那要穿昨天那件。”
一想到经理为轮回战队设计的大红色团建用服，色彩浓烈、极其热情的红衬衫，骚出新境界，一洗就褪色，江波涛觉得蟹肉在胃里分裂成了无数只小螃蟹到处乱爬，说不出的膈应，他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后才说：“每次穿那件衣服的时候我就觉得团建活动带给我的些许快乐全都被闷在了衣服里。如果明年他还要延续这个风格的话，我就发微博说他虐待你，不给你吃不给你喝，还把你关在冰冷的走廊里。”说完他也觉得不对劲，捂着嘴笑了起来，“哎，这说的不是我嘛，抢你的鸡排吃偷你的奶茶喝，昨天还不小心把你关在外面了。”
他们俩都把蒸汽锅里那些翻滚的海鲜吃得差不多了，江波涛才想起最好还是要拍照发微博，他惋惜地看着锅里所剩无多的海鲜还有煮得快烂掉的白菜，以为他没吃饱的周泽楷体贴地叫了一份炸鸡，江波涛摸了摸自己早就满是饱腹感的胃说：“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胖起来，肯定是你的问题。”又自暴自弃地叫了一杯苏打水，“到时候你要是嫌弃我的话我就发微博控诉你的冷漠无情。”
周泽楷就静静地看着江波涛吃。
最开始这种相处的氛围还让周泽楷觉得有些别扭，相对无言的沉默总让人联想到相看两厌的情人，不说点有关战队规划的事情就好像丧失了一个能够顺利进行的话题。像是足球、乒乓球这样看起来就热情洋溢、积极阳光且江波涛格外喜爱的运动，在周泽楷过去的人生里约等于“麻烦”和“实在麻烦”等词汇，他们的爱好本来就是南辕北辙的。以至于最初的时候他们俩都埋着头刷论坛，看看最近哪个服发生了什么大事，哪个大神玩家又有了什么惊天之举，看到最后就像职业点评家一样给出几句官方的说法，跟在会议室集中开会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打破僵局的也是周泽楷。
起因是某个春雨连绵的下午，初放晴的俱乐部满是潮湿的味道，周泽楷在会议室外，江波涛在会议室里，投影屏幕里放的是足球赛，而江波涛正在跟许斌隔空聊球，场面异常火爆……其实也没有，但周泽楷还是走上了足球青年之路，从基本一窍不通到通那么一些最后到可以打一百分期间，江波涛也培养出了一项极其需要安静和耐心的兴趣爱好：钓鱼。
暴雨转小，这样的雨天钓鱼也没问题，但江波涛总觉得让周泽楷给自己撑伞撑到某条不长眼的小鱼上钩是件不妥的事情，倒不如在这良辰美景真正来一场雨中漫步。
这个提议非常好。
因为撑着伞谁都不知道谁是谁。
只有江波涛偷笑着拍下了周泽楷那把怎么看都平平无奇的商务伞发了条定时微博，想必等他们回到俱乐部，周泽楷的粉丝就会疯狂猜测今天路过她们身边的某个人是否是她们最崇拜的周泽楷了。
啪塔啪塔的声音从上而下，听起来很浪漫。
没谈恋爱之前江波涛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下雨这样晒不干衣服又容易淋湿的天气到底哪里值得青年男女为之狂热呢，缺点能列出一张纸，优点却想都想不出来。直到跟周泽楷撑同一把伞，他才知道原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伞里和伞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雨就像那道美丽的屏障，把他跟周泽楷牢牢地锁在了这狭小的二人世界里。这么想来，阳台上那些可能被淋了透的衣服就显得没那么惹人发愁了。
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讨厌的。
江波涛把伞上的雨滴抖落，不能指望它们摆脱地球的物理法则，因此有那么一部分溅到了江波涛的裤腿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让人情不自禁想到今晚该怎么样用刷子用力地洗刷才能让这些痕迹乖乖离开。
好在周泽楷是非常乐意江波涛用他的洗衣机洗衣服的。
这完全不是“男生就是不拘小节”或者是“随便让队友用用又没事”这样的话语就能解释得了的，周泽楷脑子里对于男孩女孩借书还书从而展开浪漫情缘的故事印象过于地深刻，使得他对江波涛想要借用他任何一件东西的想法都会予以肯定，不管是恋爱前还是恋爱后，区别可能只是那时候江波涛比较客气，现在他可能直接抱着一摞衣服就进来蹭洗衣机了而已。
洗衣机嗡嗡地响，外面的雨还在下。
江波涛毫无形象地倒在周泽楷的床上，脑袋后面枕着的是周泽楷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才刚刚抽了两轮的卡就被弄得乱七八糟了。
对于江波涛沉迷于美少女卡牌游戏的玩物丧志行为，周泽楷不予评价，默默掐断了宿舍里的路由器电源，让床上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周泽楷身上——他还攥着插头呢。
“说到这种游戏到底有哪里好啊，”江波涛熟练地切换到了4G网络，面对队长若有若无的威压毫不畏惧，堪称是个勇士了，“随时随地都能玩之类的吧，玩着玩着偶尔也会觉得这些卡牌画得确实很不错。我完全是从艺术鉴赏的角度出发的，跟喜不喜欢哪个小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一翻身，抓来了周泽楷的手机，“我来看看我们队长的手机里都有些什么呢，嗯，还是上次的那些嘛。”
不过上次都是去年春天了，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吧，结果周泽楷的手机还是干干净净的初始壁纸和零星几个必备应用，江波涛的壁纸都已经换了十几种轮回战队的合照了。
江波涛说：“嗯，我觉得你的手机用来做直播挺合适的，那种‘为你全方位展现你的男神’的特别节目，其中有一环可以展示一下我们周泽楷先生完美无瑕的手机，大家对你的爱慕即将更上一层楼：果然是我的男神，就连手机应用都挑不出错。”
这种话当然是骗人的。
但周泽楷一点也不介意接着他的茬问一句：“那你呢？”
正弯着腰打算把刚刚历经甩干浩劫、皱巴巴成一大团的衣服拿出来的江波涛果断把他的衣服丢在了黑暗的洗衣机里，说出了从回答“游戏哪里好”这个问题开始就想说的那句话：“当然也越来越爱。”
雨慢慢停了，春天还在继续缓慢生长，就像里面的那对恋人一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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