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鹤

江波涛生贺

——我希望整个世界里只有你和火锅和热气腾腾，那一定很浪漫吧

——那就是我眼里的世界

 

当周泽楷特认真地问自己的副队长兼一周前开始谈恋爱的恋人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江波涛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回应了这个问题，虽然回答的内容像在开玩笑。

“一份鸳鸯锅足矣。”

像是周泽楷这么实诚的大好青年，根本就没去想江波涛到底是不是在调戏他，转过身直接就往俱乐部不远处的火锅店里头订了双人桌，美名其曰：“他们要训练。”

江波涛语塞许久，才说：“万一被他们知道了，我可不救你啊。”

“你说要吃的。”周泽楷无辜地看了江波涛一眼，笑了起来，“不怪我。”

当然江波涛是想吃的，但这和他想象的稍微有点出入，他想的是轮回全队挤在小包间里举着橙汁然后猜拳假装在拼酒，吃完了推着要自己这个“寿星”付账，大概是这样常规的聚会场面——除了付账的人之外，都和普通的聚会没什么两样。

但周泽楷订的可是双人桌，在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味了的节日里订了双人桌，可能他们俩还要在无数嘻笑打闹的小情侣中间边飞快地抢涮羊肉边假装四处看风景，尴尬得要命，想想都很可悲，实在是太可悲了。

自己好端端一个生日，就要这样度过了吗？

“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江波涛本着维护自身人权的理念凑到周泽楷身边，“比如说，把双人桌改成大圆桌呀，我们叫上经理，叫上清洁工大婶，再叫上看门的大爷，凑个大几桌，不是挺好的？”

“又不是年夜饭。”周泽楷都已经开始预定火锅的内容了，“喜欢虾卷，是吧？”

江波涛只觉得周泽楷伟岸的背影越来越远，虽然实际上他们依然只差了一两步的距离，他第一次觉得有人想替他付钱会是多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其实要是换了方明华愿意在这个普单身狗同庆的节日抛弃他媳妇儿陪他出去吃个饭，那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再次点儿，就是孙翔拎着他去吃麦爷爷他也同意啊。

怎么偏偏是周泽楷呢，江波涛真觉得自己窝囊，一年过一次生日吧，还这样垂头丧气地跟在人家身后，还小碎步呢，还不敢超过周泽楷那慢悠悠的脚步呢，像什么话！

但现实实在太骨感了，已经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江波涛前一秒还想着要义正辞严地拒绝周泽楷，还找好了类似于“我今晚要和王队竞技场”这种拙劣的借口，结果周泽楷一问他要蟹肉棒还是油豆腐，他就接了句：“没有扇贝的火锅没有存在的价值。”

“哦，这样啊。”周泽楷快速把扇贝输入了点菜栏，回头冲着江波涛笑了笑，“还有三文鱼？”

“最好再点一盘白萝卜。”江波涛话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平常说个话每个词都在嘴巴里咀嚼好几遍的人怎么一到这关键时刻就顶不住了，但是话说都说了又不能收回去，他只好闷闷地说：“还想吃牛百叶，要漂过的那种。”

周泽楷平日里在饮食方面对江波涛就是有求必应，因为本身就不是擅长拒绝别人的类型，再加上今天是江波涛生日，那真是江波涛说一个，他点一个，周泽楷边输入就边想估计店家现在正开心地数今晚能从这桌挣多少钱。

全部输入完，周泽楷又问：“还有吗？”

“我们吃不了那么多吧？”江波涛正在看消息，慢吞吞的许斌是第一个跟他说生日快乐的，还附了张故作死鱼眼的自拍，并说生日礼物正在以比他快一百倍的火箭速度飞速前往轮回俱乐部，有点像淘宝卖家呢。

江波涛笑了起来，说：“他说要送我个定制的马克杯，不知道是不是淘宝五元款哦。”

那太寒酸了吧，边说江波涛边这样想，把手机收了回去，他估计那个马克杯上会有他们俩上次双开摄像头动次打次唱歌的照片，都不用赌五毛，许斌不用那张自己笑得糊了半边脸的照片定制马克杯那就是他傻。

“其实印个无浪啊，那就挺好的。”江波涛还指望着能捧着自家无浪边喝咖啡边发个自拍呢。

“嗯。”周泽楷应了一声，江波涛无奈地说：“小周，我只是随便说说，真的。所以你千万别太在意，也千万别上淘宝。”

周泽楷点了点头，却觉得好笑，说：“我又不傻。”

你做的傻事可也不少，江波涛却没有直说，还想着委婉地告诉周泽楷他前不久坐在自己宿舍门口弹吉他的事儿就有点傻，但最后还是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改了一句：“你要点果汁吗？”

“你呢？”周泽楷对饮料向来不感兴趣，顶多陪队友喝两口茶饮料来配合气氛。

江波涛想了想，说：“哦，我觉得还是不要了，万一喝不完还要带回俱乐部，怪麻烦的。”

“哦。”周泽楷其实就是没话讲了，但又不好意思不回答，就来了个变化莫测的“哦”让江波涛自己去猜，结果还被江波涛笑：“小周你如果觉得没话可讲了的话，沉默就好啦，又没什么关系。”

周泽楷笑了笑，顺着江波涛的话保持了沉默。

他们走出门的时候门卫还没下班，让他们俩刷了身份卡后，他看了江波涛很久，然后才笑着说：“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生日啊！”

“不会吧，我生日是今天已经这么广为流传了？”江波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顶多是周泽楷生日整条大街都会知道，怎么现在还轮到自己了呢。

门卫挥挥手，说：“还不是杜明那小子，和去年新来的那个谁……”周泽楷提醒他说是“孙翔”，他“哦”了一声又继续说：“说要买礼物，还叨叨很久说要让我和双十一的秒杀的当日包裹分开放嘞。”

“嘿，都说了不用买了还买。”江波涛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我还真有点期待是什么。”

周泽楷想起了去年杜明送给江波涛的装满了号称是黄浦江的水的水瓶，笑了，说：“可能是水壶。”随后抬腕看了一眼表，“走吧，那边人多。”

他俩跟快要下班的门卫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走出了俱乐部的大门。

事实证明周泽楷的决定总是英明神武的，他们到店时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周泽楷拉着江波涛从火锅店的后门绕了进去，找到了预定好的桌子。

台面干干净净，周围的人也都在埋头消化，根本没顾得上看坐在附近的人究竟是谁，周泽楷就把出俱乐部时戴上的墨镜摘下，对江波涛说：“看看熟了没。”

“啊，火锅底的话，是已经熟了的。”江波涛用公筷两边的汤底里都搅了搅，然后边说着“我觉得是时候可以放半盘萝卜下去了。”边掏出了手机，“啊，是于锋。”

周泽楷有些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江波涛的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半天才把手机递给周泽楷看，周泽楷一看就笑了起来，于锋发了张照片，上面是他和邹远两个人把一大团少女粉的毛绒绒玩具塞进快递箱子，照片上还用特别显眼的红字写了一行“收到后记得发微博”。

“不就是上次他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个粉台灯嘛。”江波涛用火锅勺子翻着刚放下去的白萝卜，水嫩的萝卜没多久就染满了红汤，他满意地收了手，有点抱怨地说：“我上次送了喻队一副耳塞，黄少都没这么报复我……虽然那盏台灯的光也是粉红的，但我觉得还是很美观的啊，为什么他不喜欢。”

周泽楷心想怎么江波涛也送的耳塞，又估摸起了每年喻文州能收到的耳塞数，情不自禁笑了笑。

“你又在想什么呢？”江波涛话是这么问了，可半点想知道答案的意思也没有，已经忙着往清汤里面放土豆片了，手忙脚乱的，周泽楷见状不急不慢地帮江波涛把挡在上面金黄金黄的油炸豆腐拨开，说：“想黄少天。”

等江波涛把那些切得薄薄的土豆片均匀排列好，蘸着调味料的筷子往上面一扫，立马上了一层颜色，泛着点油光，看着更美味了，然后他才对周泽楷说：“小周在这个时候说想黄少啊，那是在想他的什么呢？”

周泽楷夹了一个早就熟了的水晶虾饺放进江波涛碗里，又慢悠悠地给自己夹了个圆滚滚的肉丸子，搅拌着红锅里的青菜，说：“我送他的口罩。”

“哦，我记得那个。”江波涛咬了一口虾饺，觉得真是比食堂里的好吃不少，连忙蘸了半边的豆豉酱，一口咬下去实在太带劲了，一下子有点受不了，只能吹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你还说呢……嘶，蘸多了……结果不就和蓝雨打个友谊赛……小周你等等，我喝口汤……黄少还那么……”

周泽楷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歇会吧。”说完又给伸出碗的江波涛装了半碗清汤，“别说了。”

江波涛虽然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但实在是刚才没注意，那大半个虾饺里里外外都是辣的，那一口下去他的口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心里虽然想着要继续说，可还是没忍住把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清汤。

等他觉得好了不少，他才说：“我觉得这些都还只是开始而已，我很难想象接下来我会遭遇什么。”

周泽楷正在给白萝卜翻身，闻言一筷子把其中一个压到了冒着泡的水涡下面，问：“还有谁？”

“唔……不知道啊……”江波涛掰着手指，“可能有王队，他生日的时候我和肖队合资买了一箱双眼皮贴。还可能有方锐，你知道的，他只是喜欢那么做。肯定有黄少……好像，有点多？”

周泽楷都不知道江波涛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广的“交友”范围，不禁有些头疼，说：“太多了。”

“那是因为小周你，不太合群嘛。”江波涛笑了起来，夹起一个显得小巧的鱼丸塞放到了周泽楷嘴边，堵住了对方即将反驳的话语，“还有呀，吃火锅才是正经事，沉默是金哦。”

周泽楷嚼着别有目的的爱心鱼丸，心想自己已经够沉默了，再沉默点经理估计就要选择辞职了。

等他慢吞吞地把鱼丸咽下去，江波涛已经在接电话了，聊得不算愉快，也不算不愉快，他语气很平淡地和对方说：“对，这次喻队可能会送一对麦克风来，估计过两天就会到。王队估计要送音响，这事儿四个月前他估计就定好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是打算怎么送。”

说完，江波涛注意到了周泽楷的视线，伸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继续说：“我觉得吧，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再过四个月就是喻队生日了。”

对方似乎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江波涛无奈地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虾卷，给它滚了一层番茄酱，酸酸甜甜，看着就很开胃，他说：“好吧，我承认，或许十几天后会再有一个大灾难。”

“我都不想问你给我寄了什么。算了，先挂了。”江波涛趴到了桌子上，手指在桌面上划着奇怪的图案，周泽楷凑近一看，似乎是在划轮回的队徽。

“谁？”周泽楷有点猜不出来对方是谁。

江波涛笑了起来，说：“小周你猜不出来？这是肯定的啊，其实我们平常交集不太多的啊。”似乎是在吊周泽楷的胃口，悠悠哉哉地舀起一勺红汤，“要不给小周三次机会，小周努力猜猜看嘛。”

“奖品是什么。”周泽楷其实不是太了解江波涛的交际，但现在江波涛都那么说了，他肯定是要猜猜看的——毕竟猜不猜得中，那都无所谓啊。

“小周，你向我这个寿星讨要奖励，不太好吧？”江波涛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很久才说：“先猜再说嘛，我觉得小周你估计是猜不到的。”

这种明晃晃的挑衅只对像孙翔那样老是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有用，对周泽楷这种非典型的年轻人基本来说没有半点用，所以周泽楷只是笑了笑，说：“好，让我想想。”

江波涛这人吧，老被外界说什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那个措辞看得周泽楷都有点不好意思，但实际上真能和江波涛好到通电话的，真没几个。

排列组合，除去王杰希和喻文州。

“张副？”周泽楷试探性地问道。

江波涛正咬着半片土豆片，听完就笑了起来，三两咽下了土豆片，全然不像刚才那样慢条斯理，他说：“小周，你真的觉得张副会那么无聊，为了这种事情挂个长途电话吗？这种事情发个企鹅消息就好了，霸图的wifi你知道的，极速体验啊，何必打电话，很浪费时间哦。”

“好吧，我猜错了。”周泽楷说完自己也笑了。

随后周泽楷仔细想了想，参与了无聊的事情，而且还和生日有关，这下他有点摸不准了，就干脆随便猜了个人试探江波涛：“叶前辈？”

“叶神的话，还是免了吧。”江波涛苦笑，“我有点怕和他打交道，老是吃亏，没劲。”又补充道，“再说了，我能那么跟叶神说话么，我也不嫌累。”

周泽楷总算有点头绪了，说：“肖队。”

“哎？”江波涛愣了愣，他完全没预料到周泽楷能猜得出来，边顺着周泽楷的动作帮忙把羊肉片下锅，边问他：“小周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嗯……”周泽楷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他人好。”

江波涛听完顿时笑了，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眉眼弯弯的，说：“小周啊，背地里说叶神人不好，这可不行啊。大家都是……啊，不对，都是或曾经是联盟选手，要团结友爱才可以啊。”

周泽楷都懒得提江波涛背地里和肖时钦两个人是怎么互相抢野图的事情了，一时只觉得友情真是伟大，十几个野图Boss都打不破。

这时江波涛说：“抢野图也是可以促进友谊的嘛。”

“那你还生气……”周泽楷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在江波涛和煦的微笑中埋头咬起了烫了一层辣油的牛百叶，吃完后还企图转移话题：“好脆。”

江波涛眯了眯眼，义正辞严地说：“小周啊，生日就是战争啊。”

一时间周泽楷没搞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关系，只能想起去年江波涛过生日的时候收到的也不知道谁送来的粉红家居服和蕾丝睡帽，轻咳了两声，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嗯，有点吧。”

江波涛对他的态度很是赞赏，当机立断又夹了两片牛百叶给他，不打算给他说话机会，还笑眯眯地说：“所以说嘛，我还不能就这样被他们攻城略地呢，等于锋下次生日的时候，我会让他尝尝粉红玩偶的痛苦的。”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幼稚，还报复来报复去的，就对周泽楷说：“要不小周，你劝劝我呗，劝我以德报怨，如何？”

“做不到。”周泽楷很严肃地说，“你这泼猴，冥顽不化。”

江波涛笑得抖起了肩膀，只觉得平常看上去都一本正经的周泽楷怎么能这么会开玩笑，再想想他刚才那个严肃的神情，更觉得效果奇佳，不由说：“我必须找个人分享一下，笑得受不了了。”

周泽楷存心逗江波涛开心，见他笑得无法自拔，也觉得心里痛苦，咬小笼包的劲又大了点，还建议道：“分享一下吧。”

“分享给下一个说生日快乐的人，啊，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呢。”江波涛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微博上面又多了一条关注人私信，原来是刘皓发的，内容还特中规中矩，江波涛想了一会儿，说：“对啊，我都没送过刘皓什么特别的礼物呢。”

周泽楷看了一眼，说：“你别送了。”

那容易造成事故。

“哎，为什么呢？我觉得这样可以增进友谊啊。”江波涛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很快就回复了对方，意外的是刘皓也很快来了回复，说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礼物，江波涛眨了眨眼睛，问周泽楷：“小周，你觉得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随后江波涛似乎意识到了周泽楷的为难，笑着说：“我以前还真没送过他什么，下次他生日的时候不如试着送点小礼物吧。”

“不错啊。”周泽楷点了点头。

江波涛突然说了一句：“说好要和下一个祝福的人分享你的冷笑话的，现在还该说吗？虽然我是不介意的啊，但是刘皓说他们呼啸现在已经开始聚餐了，现在发消息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周泽楷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有什么好聚餐的，直到他看到了台面上的双十一宣传单，无奈地笑了笑，说：“别打扰他了。”

“你说，明年咱们要不要也来个双十一聚餐呢？感受一下集体活动的氛围，如何？队长？”江波涛难得这么叫周泽楷，那“队长”的发音让周泽楷觉得陌生，但又觉得好听，就对江波涛说：“再叫叫看？”

江波涛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周泽楷一圈，笑得有点贼兮兮的味道，他说：“哦，没想到队长你的兴趣爱好这么特别啊，我一直都没发现呢。”

一开始周泽楷还有点摸不清“兴趣爱好”这四个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明白了之后就笑了，问：“那你接受吗？”

“不接受这个兴趣爱好。”江波涛喝了一口红汤，又觉得不太好受了，连忙趁着周泽楷不注意咬了两口清汤里的面筋，生怕被对方暗地里笑，“所以你接受吗？”

周泽楷有些犹豫，说要聚餐也不是不可以，都是年轻人，就是天天出去吃喝玩乐都没问题，还真能促进队内和谐，可他又有点不想和队友在这一天共处，不由叹了口气，问江波涛：“你觉得呢？”

“我啊？”江波涛笑得很温柔，“想和小周过。”

周泽楷立即点了点头，有点迫不及待，随后觉得自己真是傻，笑了笑，应江波涛说：“好。”

江波涛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说：“我刚才都说了，现在呢，吃火锅才是正事，别的事都是次要的，我们还是先消灭火锅吧。”

和江波涛相处了这么久，周泽楷也看得出来江波涛这是怎么了，也没多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热气腾腾之后江波涛有些朦胧的脸。

被这样注视，江波涛有些不习惯，说：“小周，好好享受火锅呀，看我干嘛……”

“没什么。”周泽楷轻声应了江波涛一下，然后就低下头和碗里切得轻巧的酱牛肉作斗争了。

过了一会儿江波涛发现自己的手机又响了，不得不从被周泽楷蘸了一圈甜辣酱的鱿鱼花中抽身，转头去看，原来是王杰希。

虽然江波涛早就预料到如果王杰希来消息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他是真的没想到对方在自己打开视频后会冲着屏幕瞪大被胶带拉住显得不那么小的那边眼睛对他说：“除你武器。”

“王队，你这样真的有点恐怖啊。”江波涛摊开双手，“我的魔杖就那么飞出去了，王队你都不考虑对我进行赔偿吗？”

那边的王杰希一甩很显然是由微草宿舍窗帘制成的斗篷，说：“一望皆空。”

江波涛很配合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揉了揉太阳穴，说：“你好，王队，为什么我们现在会在视频通话？还有，为什么你要在队服外面裹上你们宿舍的窗帘？请问这是你们北方人的特殊爱好吗？”

“是你说觉得我像霍格沃茨的留学生的。”王杰希把胶带撕了下来，那叫一个快准狠，看得江波涛都觉得疼，王杰希问：“这样够惊喜了吗？”

“我倒是挺惊的。”江波涛转了转眼珠，“不过如果没有后续的话，我觉得也算得上是喜了。”

王杰希笑了笑，说：“那敢情好，你还要再惊一惊。”随后调整了摄像头的方位，江波涛只看到了一个涂满了荧光涂料的快递盒子，就问他：“王队，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音响啊，我不是老早就告诉你了吗。”王杰希很自然地说，“给你对面那位用的话，效果应该不错。”

江波涛无奈地笑了，对屏幕里的王杰希说：“王队，小周是不爱说话，并不是声音小啊，音响对于我们而言，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啊。”

“这样啊，可惜了。”王杰希却没有丝毫可惜的意思，扯了扯有些皱了的窗帘，说：“收到之后告诉我一声，还有，火锅愉快，生日快乐。”

这时周泽楷已经吃完了清汤锅里的粉丝，让服务员又上了一盘飞饼，看着江波涛那个欲言又止让样子，就知道又是有谁在作妖了，就问他：“谁？”

“哦，周队晚上好。”王杰希的声音越过了火锅的雾气，传到了周泽楷的耳边，周泽楷愣了愣，看了一眼江波涛举起的屏幕，说：“co……cosplay？”

“原汁原味的我而已。”王杰希还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魔杖，指着屏幕，念念有词，害得周泽楷一时间还真以为王杰希其实是异次元来的人——当然了，直到屏幕完全黑掉还能隐约听到对面刘小别问队长你摸着瞎干嘛儿呢的声音为止。

周泽楷愣了好久，才说：“这有点特别。”

“我也觉得。”江波涛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唉，虽然我不是太喜欢音响。”

“我也是。”周泽楷也知道他那话少的毛病，虽说他是没觉得他的声音特别小，但挨不住他们没法也送不出“如何顺畅地和他人交流”这种书籍，拿周泽楷还真是没辙。

江波涛点了点头，把仅存的白菜叶儿丢进清汤锅里，里面的蟹肉棒和芝士条翻滚着一团团漩涡，鱿鱼片浮浮沉沉，被筷子戳两下也不见下沉，他本就爱玩，不由地多戳了几下，对周泽楷说：“哎，小周，这泳游得，我能给100分哦。”

那边的周泽楷难得见江波涛展现出幼稚的一面，眉眼间尽是温柔，听到他这么说，先是承认了这一点，然后说道：“我也能。”

“是嘛，看来和孙翔一起运动还是有效果的嘛。”江波涛眨了眨眼睛，“你原来可是旱鸭子呢。”

周泽楷顿时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他基本已经能猜得出江波涛接下来肯定要说自己被广告商下水拍套写真结果要死要活的事情了，果不其然，江波涛说：“小周，你还记得吗，就上次哦，洁面乳那家广告商——”

“好好吃火锅。”周泽楷把一串鱿鱼足片夹了出来，稍稍吹了点气降温，塞到了江波涛嘴里，江波涛也满足地嚼了起来，全部吞咽下去后他才睁大了眼睛：“小周，你现在也学会转移话题了吗。”

虽说周泽楷很想说这是近墨者黑，但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硬生生咽下了这句话。

江波涛想了想，问：“难道是因为大明吗？你看，每次他被问到啥时候准备抱娃娃的时候，都特别会转移话题。”

“他啊。”周泽楷挑了挑眉，“会吗？”

“会啊。”江波涛回答得很干脆，“他每次都会说是因为他和大嫂的感情还没有真正升华，然后就拨通大嫂电话爱来爱去，不是吗？”随后支着下巴，笑了起来，“他当初见到我，还说我命中注定要有一男一女俩娃娃呢，结果后来发现根本不准，他根本就是个神棍。”

周泽楷点了点头，说：“太不准了。”

随后他想起方明华似乎也说要给江波涛送一个特别的礼物，也不知道送了没送，就问江波涛，江波涛想了一会儿，说：“没呀，泊远送了书，吴启送了挂坠，于念送了手表……嗯，你说大明不至于送太出格的吧？他们的礼物都很正常啊。”

“所以呢？”周泽楷至今还记得去年生日他被看起来特别沉着稳重的方明华糊了一脸他最不喜欢吃的蓝莓蛋糕上的奶油的事情，咬筷子的声音不由大了一些，“他很有创意的。”

江波涛听到“创意”两个字的重音，立马就想起去年的事情了，低着头闷笑了好一阵，才说：“其实你不能怪他，还是我告诉他你不喜欢蓝莓的……”

“坏人。”周泽楷说完就被江波涛的表情逗笑了，连忙把已经漂在了汤面上的豆腐皮夹起来自己咬了一口，还有点硬，但是火候似乎刚好，又往江波涛的碗里装了一片，“别笑了，吃吧。”

江波涛嚼着豆腐皮，含糊不清地说了周泽楷几句，等全部都咽下去后，他抱怨说：“哪有小周你这样的人呢，居然不让我笑，会憋坏的。”

“练练肺活量？”其实周泽楷想的是明明黄少天都不会因为被喻文州“禁言”而觉得要被憋坏了。

说到锻炼肺活量，江波涛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电话里和肖时钦讲到要如何才能像黄少天那样在抢野图的时候还保持不间断的话语来干扰敌方，肖时钦特深沉地说因为黄少天肺活量好，一般人肯定要噎个半死，然后江波涛就问他要怎么样才能有那样的肺活量，肖时钦说：“多亲嘴。”

想到这茬，他就有点不自在了，心想怎么自己过个生日还这么憋屈，连忙夹了一个海带结来安抚自己的小心灵，然后说：“其实我觉得大明肯定不安好心，我前两天还看他淘宝，好像买了个广场舞专用歌曲CD，可能要在早操的时候用。”

“可怕。”周泽楷本身就很抗拒俱乐部要求的早操，跟学生似的，虽说本身年纪都不大，但是在广播声里跟着“一二三”伸展就是有点傻，可他忽然想到了：“他不也要吗。”

话是这么说，可方明华又不是领操的，江波涛咽了咽口水，还是不说出其实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领操这件事了，让周泽楷专心享受美食，结果话还没说完电话铃就响了，他一看手机屏幕，立马乐了，接起来就问：“张副，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难道我应该飞过去探望你吗？”张新杰周围吵吵嚷嚷的，应该不是在食堂里，江波涛心想该不会他们也是在聚餐吧，就说：“我还以为张副你应该会直接文字表达呢，你们是不是也出去聚餐了？看来双十一真是个好日子呢。”

张新杰在那边愣了一下，说：“也？你们也？”

“哦，没有，我说的呼啸，他们也是聚餐。”江波涛觉得估计张新杰就算要送礼物，应该也算是正常的礼物，不禁有点放心了，“霸图这样挺好的，可以促进队友之间的感情，我考虑什么时候我们战队也出去聚个餐，那应该很不错。”

那边很正经地应了一声，又说：“那你现在应该是在吃火锅吧，和周队。”

“是没错，但是张副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不会这也能猜得出来吧？”江波涛差点就觉得张新杰有特异功能了，“如果这都可以的话，下次比赛务必帮忙猜一下比分，这样我可以装作我会开天眼了。”

很显然张新杰并没有理解这个通常用于黑王杰希的笑话的笑点，但他不太在乎这些，直接就说了：“是王队说的，在讨论组里。”

江波涛一瞬间只觉得喉咙中有些堵，怎么自己认识都是这种人，虽然他暂时还没意识到其实自己本质也是“这种人”，但他还是和张新杰说得很开心，听得周泽楷下筷子的手那是越来越快，江波涛却一点也没注意到：“好呀，下次去那边比赛，你推荐几家海鲜店吃吧，顺便告诉我调料的蘸法，如何呢？”

“没问题。”张新杰答应得很痛快，随后说自己要去翻烤肉了，江波涛这时忽然问：“张副，你没有像他们那样送一些奇怪的礼物吧？”

张新杰在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礼物是有，但奇不奇怪最好还是你自己看看比较好。”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更让江波涛觉得怀疑，但他又不能再继续问，就又说了几句普通的客套话，在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张新杰却忽然说：“对了，我之所以没有发消息主要是因为我觉得比较重要的事情除了当面说，打电话也是一种选择。”

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江波涛嘀咕说：“我都快忘了我问过这事儿了呢，他还是这么较真。”随后才注意到周泽楷那一整碗快被戳烂了的火锅料，有些哭笑不得，给周泽楷新夹了几片涮羊肉片，说：“你怎么那么看着我呢，那边是张副，他们撇着海鲜不吃去吃烤肉了，听着都有点馋了呢。”

不得不说江波涛转移话题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周泽楷也被拉着走了：“嗯，烤肉？不错。”他这样评价，心里想着下次聚餐可以找家安静的烤肉店包场。

江波涛眯了眯眼，说：“那挺好的啊，我看他们几个都是肉食动物，你也爱吃肉，去吃也不错，可以叫上大嫂，如果经理不回家陪老婆孩子的话，还可以再加上他，哎呀，人还挺多的。”

“是啊。”周泽楷从来没想过他们居然能有这么多聚在一起吃饭。

江波涛的手指正点着手机屏幕，笑得有些不明所以，他说道：“刚才黄少发消息过来说要给我点颜色瞧瞧，我还以为他要给我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礼物呢，结果是一只七彩的羊驼玩偶。”江波涛说着抬起了手机给周泽楷看，“喏，其实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一直以来都觉得江波涛的眼光有问题的周泽楷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屈服于自己的存在，狠狠地点了点头，承认了那团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可爱，并说：“他做得很好。”

“为什么搞得好像你是他的上司一样。”江波涛笑得很开心，他觉得周泽楷这样的回答还是很符合他的心情的，“他的给我点颜色看看还真就是字面意思，之后发长微博的时候一定要着重突出一下他的这个冷笑话。”

“一定。”平常因为说话慢吞吞而且话量少而老被黄少天强行接话的周泽楷表示赞成。

这时江波涛已经舀起了锅里的最后一勺汤，盛到了自己碗里，热乎乎的红汤和已经有点凉了的清汤撞在一起，好像起了化学反应，本来就没打算喝的江波涛更是兴致盎然观察了起来，还说：“这样混在一起好像也不错，虽说我肯定不会喝。”

周泽楷笑了笑，拉着江波涛去付了账单，收银的小姑娘原本还没什么表示，一抬头看到周泽楷就差尖叫了，再看到旁边的江波涛，顿时笑嘻嘻地说：“哎呀，来给江副过生日的吗？”

“哦，看来我的生日真的是广为流传啊。”江波涛在周泽楷刷卡的时候和她聊上了，收银的小姑娘是轮回粉，不过是吕泊远的粉丝，而且自己也是个柔道玩家，从吕泊远刚出道开始就有在关注了，江波涛笑道：“以后我们也带泊远过来。”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呢。”她捂着脸偷笑，“那我一定要偷拍，然后又不发出去，馋死她们！哦，但是我更想和他PK呢！不过以我的技术肯定三两下就哭着喊着找爸比了吧。”她接过附有周泽楷签名的账单，“欢迎下次光临哦！”

“那小姑娘还挺可爱的。”江波涛指了指自己的侧脸，“这个地方呢，还有个小酒窝，笑起来可甜了。声音也特好听。”

周泽楷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闻言拉过江波涛有些冰凉的手，一起放入温暖的毛呢口袋里，微微低头看着江波涛，问：“还冷吗？”

他摇了摇头，说：“不冷了，真的，挺暖和的。”

“那就好。”然后周泽楷就不说话了，和他平常一样很安静。

江波涛眯着眼睛，随后笑着凑到周泽楷身边，对他说：“小周，今天可是我生日啊，除了请我吃了一顿美味的火锅之外，你就真的没有别的要送或者要说的了？那样的话，我还真是有点失望啊。”

周泽楷奇怪地看了江波涛一眼，他是打算待会儿回宿舍之后再把自己准备好的价格极其漂亮的小提琴送给江波涛的，其实之前也稍微跟江波涛说过自己大概会送点什么，所以一时间有点不明白江波涛说这话的意思。

真是不开窍啊，江波涛心里抱怨着，他都牺牲了心目中的轮回大聚会、豁出了满心的尴尬感，和周泽楷两个人坐在双十一光棍节的火锅店里吃火锅了，还以为他们终于交往一周之后，周泽楷总是该有什么表示了，结果人家就是单纯地想出来吃个饭而已，别的什么意思都没有，江波涛不禁怀疑起了喻文州上次说的“江副还算我们之中比较纯洁的人了”这句话里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本来江波涛在这方面就不是太主动的人，都这么明白地暗示周泽楷了，结果对方还没听懂，还要自己主动要求进行下一步，想想都很可悲，实在是太可悲了。

明明是自己在过生日啊，江波涛都觉得自己不争气。

但江波涛还是问了：“小周，你刚才不是猜对了和我讲电话的人是肖队吗？想要什么奖励？什么都可以。”

“你定？”周泽楷不知道为什么江波涛会突然提起这个，其实他差点都要忘了这事儿了。

很自然地，江波涛另一只手的食指点了点嘴唇，就像他之前在周泽楷对面所做的那样，他说：“本来我还不想和你一起出来的，怪尴尬的，没想到似乎和我想的不一样呢。”然而眯着眼笑了笑，“那小周，你说的哦，奖励由我来定。”他就踮起脚尖，在周泽楷的侧脸亲了一下，“这个奖品怎么样呢？”

“太少。”周泽楷有点贪心。

江波涛哭笑不得，说：“嫌少的话，小周你可别让我这个寿星这么主动了啊。”

周泽楷这才恍然大悟之前江波涛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他还真是没有想到这方面去，说：“抱歉。”

“你到底要抱歉什么啊。”江波涛反握住了周泽楷的手，“你要是不主动的话，我们就回俱乐部去了哦，说不定他们几个现在正在食堂准备大整蛊我一次呢。”

听罢周泽楷微微低头，两只手扳过了江波涛，就在江波涛已经因为以为周泽楷终于要和他接吻了而紧张得不行的时候，轻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走吧。”

这恋爱还真是漫漫长路啊，江波涛无奈地把他伸出的左手拉回了风衣的口袋。

“哦，对了。”周泽楷忽然想到江波涛之前说的话，问他还想要什么礼物。

而之后，周泽楷只听到一阵风吹过，自己身边的江波涛似乎是在开玩笑，却又传来了很认真的声音。

“和你共用一份鸳鸯锅足矣。”

END

 

附赠部分礼物清单——

方明华：《让你10天速成广场舞》DVD

孙翔、杜明：江波涛鬼畜录音自刻CD

张新杰：待涂色的空白地球仪

肖时钦：定制北桥法师莫丹克玩偶，附赠戴妍琦题字“论野图Boss你抢不过雷霆的”

方锐：《美食大全之如何掌握爱人的嘴——男人篇》

我的废话——

第一次打这么多tag吓死我了x

故事是笨拙的恋爱的开始

纯情但隐约学会了需求的小周and纯情的但爱乱想七想八的小江

火锅底料参考我这边的吃法，所以还请不要太在意

为什么会有看门大爷和收银小妹呢

因为世界匆匆，人来人往，最后只有你我鸳鸯锅

也不知道这么久没有写，是手生了写得比以前还糟糕，是终于有了一点进步，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糟糕

但希望大家喜欢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