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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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已退役，私设多如山

苏沐橙退役那天，除了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外仿佛跟那个艳阳高照的昨天没有两样，她拖着行李箱离开兴欣时婉拒了陈果让伍晨把她送到机场的好意，笑着朝兴欣高悬的队徽和窗边不知在嚷嚷什么的一群人挥挥手。

说来她不是第一次独自搭乘前往北京的航班，叶修退役后常是皇城脚下白雪皑皑或是杭州头顶烈日当空时，她数着倒计时等待空乘温柔地告诉乘客可以解开安全带离机。

有时叶修会来接机，但大多数时候不会，苏沐橙怕飞机晚点他在机场等得累，降落后就悄无声息地拖着行李箱敲开叶修的公寓，然后笑嘻嘻地给他一个充满惊吓和惊喜的拥抱，紧随其后就是为叶修清理一片狼藉的生活区域，虽说叶修随性惯了并不太介意居家条件（也可以说是忽视），可苏沐橙还是觉得室内干净点看着舒服。

而这次属于少数情况。

苏沐橙跟叶修谈过退役的事情，而且新闻发布会一结束就乖乖地在电话里告诉了手头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的叶修航班号，只是机场人山人海，吵吵嚷嚷间苏沐橙只能凭口袋里手机微弱的震动感知电话的到来。

“喂，沐橙，你在哪啊？”

苏沐橙踮起脚尖越过人潮涌动，期望能一眼看到那个因戒烟而萎靡不振的男人，可惜生活从不如电视剧那般顺利，她说：“哎呀，这可不好说呢，我都不知道我是在哪里，我连指示牌都看不清楚……你稍等哦，我找个明显的地方，保准你能看到！”

“你可别！你往高处站太危险了。”

叶修急忙给出了个靠谱的解决方案：“我就在卖全城最贵土特产那家店旁边戳着呢。就上回咱俩去买玫瑰花脯那家。你往那边挪挪，我就能看到你了。”

苏沐橙笑得肩膀都抖了，她说：“你说人家店卖得最贵，万一被听到可怎么办呀？”

说话时苏沐橙刚躲闪着旅客钻出了人流聚集中心，正巧看到叶修西装革履站在一列玻璃柜前，俨然是白领精英、成功人士的派头，苏沐橙问他：“你今天怎么想起穿正装啦？夏休期那会儿想送你条领带，都挑好款式了，你还说用不着呢。”

叶修说：“重要的日子人都会特想正经一回。”

苏沐橙把贴着沐雨橙风贴纸的拉杆箱塞给叶修，问：“那在我退役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你肯不肯陪我清扫房间呀？”

“也不是不行。”

车厢里绿茶与苹果杂糅的香水味冲淡了空气的凝重，木质挂饰摇摇晃晃，苏沐橙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呀。”

大多数时候叶修是不会像年轻情侣那样随时随地跟苏沐橙分享动态的，苏沐橙也极少跟叶修说她最近都在做什么，她登陆社交账号时顶多在朋友圈晒晒美食，也刺激不到在衣食方面逍遥洒脱的叶修，连点炫耀的成就感都无法产生，陈果说他们俩这样拍成电视剧看着都没劲，可苏沐橙完全没有委屈着先凑合凑合的意思，反而还乐在其中。

习惯成自然嘛。

叶修说：“就你跟我说张新杰那车开得很炫之后。”

谁能想到张新杰一踩油门跟飙车似的，在凌晨大街上如脱缰野马，偏偏还能完全不违反交规，即便是习惯了包子驾驶风格的苏沐橙当时都被吓了一跳，紧攥着楚云秀的衣角不放，但实际上她是指由张新杰驾驶的车很炫，夸赞的对象其实是张新杰，但叶修的驾驶技术实在平淡无奇，不像玩荣耀时惊艳，只能靠平稳取胜，苏沐橙也就没说出来伤害他的小心肝。

不过苏沐橙还挺乐得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享受片刻的昏昏欲睡。

“沐橙啊。”

“嗯？”

“没什么，你继续睡吧。”

苏沐橙笑着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干坏事啦。”

叶修一转方向盘，说：“我哪敢啊。”

很可疑哦，苏沐橙琢磨着叶修估计是把公寓搞得一团糟了，窗台摆着的小植物可能已经枯着叶萎靡不振了，夏休期时苏沐橙还特地给它们修过枝，指不定叶修连烟灰缸都懒得清洗，更别提肯定摞满杂志报刊的玻璃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叶修在打理衣服方面很有一套，连以熨烫（特别高级的）衬衫为终身爱好的楼冠宁都因叶修一橱柜衬衫的保养程度目瞪口呆，楚云秀打趣说这倒跟除了不擅长洗衣服外家务几乎全能的苏沐橙搭调，苏沐橙就说：那我俩可都不会煮饭呢，这可糟糕啦，以后都要挨饿了。

“你待会肯定得惊讶。”

苏沐橙说：“哎？难道你的衬衫都皱了？”

“要真办个想象力职业联盟赛，你肯定三连冠。”

话题戛然而止，苏沐橙调出广播电台，随意选了套正在播放音乐的频道，主播诚邀听众聆听接下来的民谣，苏沐橙听得很陶醉，差点就跟着唱起来了，就在叶修以为他要享受视听盛宴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苏沐橙说：“我跟你说哦，我一直都特别想跟云秀去环游世界。”

少女的理想总是很浪漫的，譬如骑着白马的王子手捧玫瑰花笑着来迎接你，但苏沐橙的理想一般都是和云秀去干嘛干嘛或者和果果干嘛干嘛，还有和柔柔去干嘛干嘛，当然实际上叶修的排位是最靠前的，但苏沐橙没好意思说，光是想想都觉得说那样肉麻的话怪脸红的。

“你都没想和我去啊。”

苏沐橙笑着说：“哎呀，偶尔也有想的嘛。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去呀。”

快要到公寓的时候，叶修问她：“打算好了吗？”

好像没有啊。

苏沐橙不太想这样回答。

但事实就是她还不那么确定。

苏沐橙习惯了做任何事都围着叶修打转，所以在陈果邀请她留队的时候她感到了犹豫，有次唐柔还调侃说跟信教一样特别虔诚，当然并未到那样的程度，但苏沐橙更喜欢的是现在叶修告诉她他的工作还需要她帮忙，她想继续给叶修打辅助，可叶修从不会强人所难，他希望苏沐橙能开心，所以他总要优先考虑苏沐橙的想法。

 “其实我还没有太想好。”

叶修可能早就猜到了，没露出太惊讶的神情。

他知道很多演艺公司找苏沐橙希望能签约，但都被苏沐橙婉拒，而陈果提出希望苏沐橙暂时留队的事情，苏沐橙也还在斟酌，理由嘛，叶修也觉得两地飞的异地恋说得好像很浪漫，实际上特折磨人，就为异地恋这事他还特地买了部智能手机，跟苏沐橙通视频电话时看着她的脸，叶修就会想，要是她就在自己身边指不定会笑着说“你这样盯着我，我会以为你想亲我哦”之类的，但就算叶修凑屏幕凑得再近也只有屏幕发烫的温度，有点灼伤感，那终究不是体表的温度，也不像皮肤那样柔软。

上年纪后还挺能多愁善感的。

说不定再熬几年还能写部小说骗眼泪。

到时候老魏肯定又要嫉妒哥的才华了，唉。

这时苏沐橙笑道：“其实我觉得在你租的公寓楼底下开间花店也不错呀，给你看看哦，我给果果弄的插花，就摆在走廊上，很有艺术气息吧？”她趁着红灯的时候把手机递到叶修面前，“喏，我还是看着柔柔的花艺手册插的，虽然那边当时也就那几种花啦。”

叶修瞥了一眼，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毫不对称的成品，说：“你知道我没什么艺术细胞的。”

苏沐橙其实觉得这作品配色特别像早期的君莫笑，这是从魏琛到莫凡一致认同的，但她也知道叶修在选家具的时候那唯一标准就是对称，要是不对称他保准难受。

按理说叶修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尤其是在打荣耀的时候更是如此，像是穿着白背心沙滩裤再趿拉双人字拖这样看着跟老魏像情侣装的衣服都是常事，撑死就套件队服，这邋遢的境界还真是一般人无法达到的——当然，按照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标准苏沐橙是完全不介意叶修这种穿着打扮，架不住再次退役后叶修终于懵懵懂懂发现好像穿得太随便跟沐橙出去逛街影响是不太好了，这才在工作之余偶尔关注关注如何提升生活品质。

“柔柔说，你这是传统中式审美。”

叶修挑眉，踩下油门，说：“那挺好的，我家老头子巴不得我见客户都穿唐装呢，说是嫌弃西装没体现我国优秀文化的博大精深。他老人家到现在还觉得你那次穿的礼服……嗯，就黄色那件，其实我觉得没露多少，反正他受不了，他说那件礼服不好看，还被我妈骂不懂欣赏。我也觉得他不懂欣赏，明明挺好看的。”

苏沐橙笑起来：“你也没多懂呀，那件明明是橙色的。不过随便你啦，你说是黄色的那就是黄色的。”

如果叶修穿越成恶棍，苏沐橙肯定能把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这俩词发挥成极致。——楚云秀

“或者我开家书店？”

苏沐橙指尖点着嘴唇，好像很犹豫。

叶修无情地击碎了她的美梦：“首先你得爱看书。不然人家问你哪本书好看怎么办。”

“那可能网吧也会是不错的选择哦。”

叶修觉得冷酷无情可能是他今天的性格塑造关键词，因为他公寓楼底下其实是老年活动中心，占地面积数都数不过来，装修高贵典雅，搓麻将跳广场舞皆可，身心皆宜。

他是没吭声，但苏沐橙还是想起来了。

契机就是叶修终于把车挪到公寓楼下，苏沐橙看着金灿灿的“老年活动中心”六大字恍然大悟。

“年轻人要注意观察周围环境。”

叶修语重心长。

苏沐橙听完叶修的话，笑嘻嘻地搭着叶修给她开车门的手，说：“我知道啦，老人家。”

跟着叶修乘电梯时苏沐橙就在想到底“惊讶”的原因是什么，其实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但是要是说错了也挺丢脸的，虽然苏沐橙在叶修面前也不在意这些问题，叶修以前也没少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估计是再蠢都能习惯的，但是她多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但果然她的预感其中一部分总是会准的。

推开门，地板光洁如新。

鞋柜，各色皮鞋摆放得整整齐齐。

正对面的小阳台，晾着几件家居服。

苏沐橙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刚才她穿过的门其实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因为这不是她熟悉的叶修的家。

嗯……苏沐橙走到厨房前，厨房还是一样干净，看着特别不沾染红尘，有股仙气，苏沐橙问叶修：“你该不会真的都在吃泡面吧？你起码也要叫外卖那些私房菜什么的……咦？线面？盐？白糖？”说着苏沐橙拿起壁橱下的半袋线面，疑惑地看向玻璃橱柜里用剩的调味包。

如果苏沐橙现在方锐附身，那她肯定会尖叫着说：你不是叶修你到底是谁天哪老林救命有鬼啊！

“咳，沐橙啊……”

叶修好像是想说什么，但苏沐橙没注意到，直接转移了话题：“我们接下来去看看客厅吧。”她走到客房门口，推开门就看到填满墙壁的内嵌式书橱和双人电脑桌，改装得挺好的，苏沐橙想着如果是晴朗的下午俩人排排坐，光斑在木地板上摇摇晃晃，就算不打游戏，并肩看部电视剧好像也很不错。

她突然很期待其他地方的变化。

譬如盥洗室里的雕花镜面，磨砂鹅卵石水池，还有放置洗漱用具的精致凹槽，看着有点眼熟，苏沐橙想起来好像是哪次云秀在微博上看家装，里面就有这种类型的家具，云秀顺手召唤自己围观，当时苏沐橙还说她特喜欢这种风格，微博底下一群人哭着嚷着女神们要在一起还考虑到装修了呜呜呜……

怎么跟演电视剧似的。

女朋友说哇这个好看我喜欢，然后男朋友就跟霸道总裁似的大手一挥直接全场承包，虽然没到那种程度，但苏沐橙就是觉得有这种既视感。

苏沐橙偷偷瞥了眼背后老神在在的叶修，不由哀叹楚云秀同志预言能力之高强，先前坐在车里苏沐橙就跟云秀说所谓“惊讶”等等，问她要不要猜猜到底会是什么，楚云秀想都没想就噼里啪啦地回复说：给你俩选择呗，要不就是他大发慈悲把你俩家打扫干净了，要不就他……嘿嘿嘿，你猜！

苏沐橙回复：什么你俩家啊，我怎么看不懂啊。

至于意味深长的“嘿嘿嘿”吧，苏沐橙又是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但是再跟楚云秀继续聊这个话题呢，她总觉得有一定危险系数，毕竟如果那会儿要真是面对面云秀肯定要调戏她，当然，虽然不是面对面云秀肯定也会调戏她的，没跑。

“嗯，修得很好呀！”

苏沐橙是真心地喜欢这种装修风格。

叶修说：“我也觉得修得特好。”

当然装修的主持者不出意外就是叶修，换了魏琛在这里肯定要破口大骂叶修之不要脸有辱斯文，但苏沐橙站在这里听叶修这么说，就跟叶修的忠实粉丝一样，温柔地看着他，就差个真挚的鼓掌了，接着等叶修夸完修建之精巧后，苏沐橙像是灵光一闪地突然说：“我想到啦，先开网店补贴家用。”随后就开始列举，“哎，你想想，不管是零食店还是小饰品店好像都不错呀！其实也可以考虑卖卖小植物，很受欢迎的，但是可能会给家里招来很多蚊虫……”

叶修附和：“都随你乐意。”

苏沐橙觉得叶修语气不够真诚，有些敷衍，她说：“你就不能再显得在意点嘛，这里可是你家啊，要是爬满奇奇怪怪的小昆虫……啊，但是你清洁工作做得很好哦，很值得肯定啦。”

而主卧紧锁，挂着的锁是新的，苏沐橙看着觉得像是旅游景区爱推销的同心锁，但叶修这人的浪漫细胞时有时无，苏沐橙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纯粹觉得这种锁比较牢靠而弄的，就看着叶修掏出把拴着红绳的钥匙把锁打开，露出点门缝，阳光就在苏沐橙脚尖上跳着舞，苏沐橙低头看着她半踩着的爱心状凹陷，问叶修：“你这……是不是有点突然啊……”

叶修说：“你乐意就不突然。”

苏沐橙说：“哎，那也很好呀，我很乐意哦。”

然后叶修让她低着头闭上眼，带着点笑意说接下来邀请她见证一个大惊喜，苏沐橙情不自禁跟着他笑了起来，她是跟叶修一起走进去的，肩并肩并着排，苏沐橙被叶修牵着，她低着头说：“果果问过我要不要在俱乐部帮忙做管理，但是我很犹豫，我一直都在两地之间奔波，有时候我会想……我应该像你一样做远程的顾问吗？我刚刚仔细想过了，我觉得他们需要我，而我也应该在那里，所以我想再回杭州工作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

她最犹豫的事情就是留在兴欣就意味着要分隔两地，不论是她还是叶修都不再想像候鸟一样南飞北返，但苏沐橙愿意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开花店也好，经营网吧也好，都不是她最想做的事情，叶修知道，所以在苏沐橙打电话告诉叶修这件事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后说你只要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就行了，最后苏沐橙想，那就去吧，既然都这么幸运地遇到了肯支持她的叶修，不回兴欣也挺浪费叶修想了半天憋出来那段心灵鸡汤的。

“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叶修说罢笑了笑，他让苏沐橙睁眼，主卧里那扇落地窗很亮敞，书架矮桌橱柜一应俱全，床单被套是苏沐橙最喜欢的向日葵，而卧室整体的风格又很符合叶修的审美，而那个惊喜就静静地躺在向日葵的花盘上，一个戒指盒。

“沐橙，你尽情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叶修拿着戒指盒里那枚闪耀的戒指，映着阳光，他看起来像是有些脸红，戒指主体定制了荣耀徽标的图案，内圈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中间连接着一个雕刻细腻的爱心，“以后就是哥来给你打辅助了，你有求我必应啊。”

苏沐橙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她没有什么不确定的。

就算路途再艰难，他们也会走下去。

她握住叶修正帮她无名指戴戒指的手，笑着说：“我其实有那么一点点预感的啦，你想想看，要不是你要……你怎么会突然把家里搞得那么干净，还穿得西装革履的……不过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哦。我……我是说真的啦，你为什么要笑。”

“没。”叶修吻了吻苏沐橙的侧脸，“我那是高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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